短篇小说:墙上的自行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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短篇小说:墙上的自行车

2024-07-17 07:11| 来源: 网络整理| 查看: 265

二楞是有大名的,他的学名叫响当当的刘大鹏,这是他爸爸当初给他起的,据说是“大鹏展翅,翱翔万里”的意思。但是,除了老师课堂上这样称呼外,其他人都很少人这样称呼他,私底下同学们都叫他二楞。这样叫,习惯成自然,他不气也不恼,但他答应地不痛快,只是抬眼看一看喊他的人,或者微微一笑算是对他们的回应。

之所以叫他二楞,是有原因的,一是因为他在家排行老二,根据“大头二楞三绞棍”的说法,周围的孩子们从小就称呼他为二楞。二是因为他不讲究穿的,不挑剔吃的,不参与闹的,老是穿的破破烂烂地,而且也不讲究卫生,鼻涕出来了袖子一抹了事,老是一副猥琐、邋遢地样子,就像一个“瓜娃子”一样。其实也不是他不讲究,不挑剔,而是因为家里穷,条件差,没办法讲究,没资格挑剔。三是因为他除了学习上开窍,其他的事情似乎一点儿也不开窍,愣头愣脑地就像“傻子”似的。“一心只读圣贤书,两耳不闻窗外事”,除了学习,他什么也不问,什么也不管,什么也不想。不仅少言寡语,而且时常还闹一些常识性的笑话,比如居然把学期期末发“鉴定”当成发“煎饼”,也许是经常吃不饱肚子挨饿的缘故吧。

二楞的爸爸刘学儒是一个文化人,听说原来在外面工作,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干部,一个说一不二当官的。但是当年不知犯下了什么大错,被下放到郝家营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,进行劳动锻炼和改造。郝家营村本来都是青一色的郝姓人家,没有一户杂姓,但是自刘学儒下放落户后,就把这一局面给打破了,而且,随着郝有财家的二姑娘郝彩凤看上了刘学儒这个外来户,又嫁给他并给他噗通、噗通接二连三地生下了一堆刘姓的娃娃后,郝家营就开始有了刘姓的杂姓人家,郝家营村这种纯正的历史也就算是被彻彻底底地改写了。但是,好景不长,没几年,刘学儒又被落实政策回城里去了,回城继续当干部做大官去了,而且这一回,就杳无音信,不但人再没来,连音信也全没了。据说二楞他妈也去城里面找过,好像找到了,但是没找回来。二楞他妈回来后,开始几天还是以泪洗面,茶饭不思,偶尔嚎啕大哭、捶胸顿足。但后来慢慢就变得少言寡语,唉声叹气,目光呆滞,丢魂落魄了。别人问她,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叹息,一个劲儿地抹泪,却什么也不说,什么讲。再后来,二楞他妈就走不了路,起不了床,吃不了饭,好像病了,完全病倒了,而且一病不起,没多长时间就撒手人寰,永远地抛下他们弟兄三个扬长而去。自此,刘姓的三个孩子就留给了郝姓年迈的外公外婆拉扯了。

二楞要到县城里的县一中去读书,好心的外婆给他做了一件草绿色的的卡布上衣,年迈的外公给他买了一只黄帆布的书包,当然,拥有一辆令人羡慕而又必需的自行车,却是他不敢奢望就连想也不敢想的事情。

开学了,村上同去县一中上学的同学几乎人人都有自行车,有永久牌的,有飞鸽牌的,有红旗牌的,而且有好几辆都是亮锃锃新买的,唯独他和傻爹傻妈的郝运平两个人没有。但郝运平是下村的,上学和他不走同一条路,所以上村上学没有自行车走路的就只剩他一个人了。

二楞其实不是只读书其他什么事情都不想的人,他只是嘴上不说而已,一是许多想法没法说,难以启齿,说了也只能换取冷眼和惹人耻笑。二是许多事情说了也是白说,不起任何作用,没有任何效果,只会损伤自尊,伤害自信,所以他一般只想不说,宁肯让想法烂在肚子里,哪怕腐朽千年也永不面世。

村子里去县城的县一中上学的路有两条,一条是前几年才刚刚修通的柏油马路,宽阔笔直,平坦敞亮,汽车、自行车、行人基本都走这条道。另一条是人们已经行走了几十年的河沟小道,崎岖蜿蜒,阴暗幽静,自从大路修好后,在这里走的人就少了,一是因为路况差不好走,二是因为幽暗恐怖不安全,所以这条道几乎就不走人了。留着它主要是为了往田间运肥送粪,往麦场收粮拉草。这两条路对于二楞上学来说,大路近,小路远,大路人多,小路人少,大路好走,小路难走。

上学伊始,二楞也走大路,一开始路上遇到同去的同学和表哥们,都会热情地邀请用自己的自行车捎上他。但是,由于二楞天生的大块头,要么捎他的自行车半路就好没缘故地瘪胎了、爆胎了,要么捎他的人气喘吁吁地骑不动、摇摇晃晃地走不稳,慢慢地主动捎他的人就少了,既是有人捎,二楞也谦谦辞辞地不坐了,遇到客气从车子上下来打招呼的人,二楞赶忙挥挥手说着“不坐了,不坐了,你们赶紧走”的话,脚步不停地继续赶自己的路。后来,人们居然在大路上看不到二楞的身影了。

原来,二楞不走大路改走小路了,因为小路上只有他一个人,他再不用顾虑别人的眼光和态度了,再无需应对别人的同情和怜悯了。本来走完小路后还要再重合到大路上去,但是二楞不愿再走那段大路,他在走完了一段小路后,就直接从田间的一个小路上斜插过去,在田边的地埂上穿梭腾跃,逶迤蛇行。中间经过一条宽阔高深的干河时,他就从一道横跨河面的水泥渡槽里面钻过去,然后走到县城附近的一个村子里,再从村中巷道穿梭而过才能到学校。这条路,是他独辟蹊径开拓出来的一条坎坷而曲折的求学之路。虽然每天要多走二里地,要早起半小时,但他走在这条路上自由自在、舒心放松、快乐坦荡。

早晨太早,这条路上几乎见不到人,有时天朦朦胧胧地能看清路,有时还伸手不见五指,要靠打着手电照亮找路,就是这样还走错了几回。披星戴月,行进在这条洒满晨露霜冻的道路上的时候,他既害怕又惊喜,既快乐又欣慰。荒郊野外,沟壑田间,害怕有野狼出没,有家狗咬人,有妖孽作怪,有鬼魂显灵。但是,这只是刚开始几天的担忧和恐惧,慢慢地他就胆大了,不害怕了,适应了,放心了,堂而皇之了。趁着这月黑风高,天高地远,旁若无人,他可以无拘无束地大声背诵,高声朗读,七窍齐聚,五官全动,心领神会,融会贯通,可谓打柴放羊两不误,读书赶路双丰收,真是意外的惊喜,额外的收获。走在上学的路上,放肆尽情地高歌猛唱,粗野大胆地胡吆乱喝,肆无忌惮地拉屎撒尿,老子天下第一,我的地盘我做主,这里就是自己说了算,好不惬意,好不快乐,好不自在。此时无须顾及他人虚情假意、两面三刀的目光,无须捉摸他人笑里藏刀、心怀鬼胎的想法,无须面对他人擦肩而过、趾高气扬的尴尬,不会再有内心的折磨和心灵的煎熬。这样更好,虽然比别人起早贪黑,虽然比别人早出晚归,但却比别人有了更多的学习时间,有了更广阔的学习空间。学期考试,他居然在班里比入学考试的名次进步了二十多名。塞翁失马焉知非福,真是祸兮福所倚,福兮祸所伏。

但是,他不走大道走小路的秘密很快就传开了,突然有一天,在他放学回家的路上,被一个远房堂舅堵住了,堂舅让二楞跟他到他家里去。

这个堂舅解放前是个国民党的老兵,当初也是被抓壮丁抓去当兵的,据说在战场上是个愣头青,不怕死,能够冲锋陷阵,而且骁勇善战,很得上司的信任和赏识,所以很快步步高升地从士兵当上了班长,又从班长提到了排长。正是春风得意,意气风发,前程似锦,前途无量的时候,国民党却败了,兵败如山倒,败得一塌糊涂。蒋介石远走高飞逃往台湾,共产党一举夺取天下,把红旗插满了大江南北,过去他们这些吃皇粮扛大枪的国军就统统地成了败将贼寇,成了敌兵俘虏,成了人们敌人,最后只能乖乖地缴械投降,投靠政府,归顺人民。共产党宽大处理,既往不咎,让他们解甲归田,回乡务农。堂舅算是幸运地捡了一条命灰溜溜地回来了,但回来的时候还带回来了个老婆,据说是当初窖子店里的妓女,也是堂舅当年当官时常去相会的相好。来时虽说已经有些人老珠黄,但是风尘女子风花雪月的气息和矫揉造作的姿态依然风韵犹存。

不知道堂舅原来叫什么名字,只知道人们都管他叫“排长”,不论男的女的,丑的俊的,留胡子的,穿开档裤的,都这样叫他。刚来的时候,排长虽然有些清高孤傲,但也乐于与人交往,常常讲些诙谐幽默、滑稽可笑的故事和笑话,说些走南闯北、耳听眼见的趣事和见闻,偶尔还会卖弄一下自己昔日风光倜傥、叱咤风云的能耐和本事,也让人们知晓了诸如三叉戟、驳壳枪等一些新鲜的名词和术语。但是,正是他的这样一些自亮家丑、自揭疮疤、自找苦吃的行为,让他在“反右”、“四清”和“文革”等历次运动中,受尽了磨难,吃尽了苦头。经常性地揪斗挨批、游街示众,让他开始变的麻木不仁、沉默寡言,慢慢地已经很少与人说话,很少与人交往了,平时除了老老实实地下地干活,就整天蒙在屋里不出门。而他当过妓女的老婆却是宁死不屈,宁折不弯,越发变得凶悍泼辣,骄横无理,俨然一个地地道道的泼妇形象。吵架骂战成了她自我防御保护的武器,成了她生活中的家常便饭,也成了小学生们上下学途中故意找茬取乐,欺负让她百般表演的一个娱乐节目。妓女老婆始终没能给他生养出个一儿半女来,为了养老送终他们也先后过继收养过亲房们的几个儿女,但都因为各种缘由不欢而散,最终剩得他们孤寡二人。

二楞进得门来,堂舅既不做声,也不看他,只是背着个手在院子里踱步,他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也不知道堂舅在想什么,要干什么,究竟是什么意思。大约过了一袋烟的功夫,堂舅才停下脚步,背对着他问,你上学怎么不走大道走小路?二楞着实有些楞了,一时没有反应过来,随即张口回答说,小路捷些。多二里路还捷些?路虽然远些,但人少,清净。你就不怕狼把你吃了?二楞其实也心虚,也就不再吭声。死要面子活受罪。堂舅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地念叨,一边念叨一边大踏步地走进旁边的房间。跟我来。

跟着堂舅进屋后,二楞见堂舅小心翼翼地把挂在墙上的自行车往取下来里取,忙上前打手帮忙。堂舅把自行车从墙上取下来,扛出来,放在院子里,然后取掉上面满是灰尘的布单,认认真真地把自行车擦拭一遍,才对二楞说。车子放着也是闲着,你上学骑去吧!二楞惊诧地瞪大了双眼,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,这不是白日做梦吗?这不是做梦娶媳妇吗?这不是天上馅饼吗?这不是老母猪掉菜窖了吗?二楞好像范进中举,一时缓不过神来,呆呆地、傻傻地、木木地站在原地,呆若木鸡,丝毫没有反应。把自行车推走。堂舅又一声吆喝,才把二楞从梦境中唤醒。二楞赶忙举起双手,一边后退一边推搡说。舅,不行,不行,这哪里能行呢。堂舅又说。走路费时间,省些时间学习。二楞忙回。走路也不耽搁学习。多余的话再不说了,看得起你才把车子让你骑。堂舅说完再没理会二楞,有些生气地自顾自地进屋去了。二楞有些自相矛盾,忐忑不安地杵在原地犹豫了半天,才勉为其难地打起车撑,怏怏地推着自行车离开。临走时回头高喊。舅,我一定爱惜车子,看护好自行车。屋子里没有回声,但他清楚地感觉到一双深邃而冷峻的目光在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。

这是一辆黑色九成新的大链盒“红旗”牌自行车,虽然已经买了好几年了,但是没骑过几次,再加上保养得好,跟新的差不多,看起来没有两样。这是因为排长堂舅多不出门,更不出远门,既是出门也不骑自行车,就是偶尔上县城来回十多里路也很几乎不骑自行车。别人戏谑说。咱排长那是骑过高头大马的人,那肯骑这铁驴子一样的自行车呢。排长堂舅也不接话,只是瞪瞪眼睛,咧咧嘴吧,“哼”地一声算是回应。

排长堂舅心里的清高和傲气其实至今还没有崩溃和垮塌,当年驰骋疆场,叱咤风云,单枪匹马,赴汤蹈火,目中无人,不屑一世的气概还历历在目,虽然在历次的运动中挨整批斗,被岁月的煎熬磨成了一个无棱无角、圆滑无比、与世无争的老头,但他却像一颗又臭又硬、坚硬无比的石头,其骨子里固有的精神和气魄永远不会消亡、灭失。文化大革命结束后,改革开放,人人平等,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。他不能让人看不起他,他不能让人笑话他,他不能把日子过得比别人差。所以,只要别人家有的,他家必须有,那怕不用,那怕没有用,他也必须一样拥有,因为这是脸面,这是自尊,这是身份,这是地位,这是骨气,这是荣耀,,这是精神,这是象征。

排长堂舅家里不仅有一年四季不骑挂在墙上保养如新的自行车,有从来不戴永远放在盒子里的英纳格手表,有插头没有插到电源线插座上的收录机,有一寸布头没有进过的飞人牌缝纫机,有没有安装使用过的铁烤箱和雪花铁皮火筒,还有许许多多……,只要是农村兴时时髦的东西,只要是村子里人家有的东西,他们家都一件不差,样样俱全,但这些东西只买不用,纯粹就是个摆设,更多地说是个样子货。

排长堂舅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人们不得而知,但排长堂舅的抠门却是远处闻名、人人皆知的事情。排长堂舅每次吃完饭都要把碗边添净,不论吃的是长的短的、稀的稠的、淡的浓的、干的汤的,他都要转着碗边,吸溜吸溜地舔了再舔,咂了再咂,碗中间够不着的地方,还要用食指刮上,再用舌头吮吸干净方肯罢休。排长堂舅平时不穿新衣服,不是没有,而且不爱穿,不愿穿,直到大年三十上完祖坟回到家里后,才换一身新衣服,一身从里到外的新衣服,一身跨年祈福的新衣服。但是过了年开了春,下地干活的时候,他就不穿了,又脱下来,收拾好,存起来。虽然排长堂舅过去当兵当官的时候也抽大烟,逛窑子,进戏院,下馆子,但是现在既不抽烟又不喝酒,既不嫖娼又不赌博。但是抠门却抠到了极点,铁公鸡一毛不拔,别人想沾他的光,没门。别人想借他的风,甭想。想到他这里捞些油水,得些好处,比登天还难,简直是痴心妄想,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。所以,今天排长堂舅超乎寻常、违反逻辑的举动,不仅让二楞想不到,想不通,就是让郝家营村全庄子的人打死也想不通,弄不明。

二楞把自行车推回家,再仔细地擦拭一番,把它擦地锃锃亮亮,收拾地利利索索。他把转铃打地叮铃铃响个不停,再用手提起车后架架空车后轮,猛踩踏脚蹬,让车轮飞快地旋转,沙沙作响的车轮、车轴转动声,和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大链盒里的链条发出的索索声,再加上叮叮铃铃的声音,汇集成了一曲悠扬而欢快的乐曲,优美动听,令人陶醉,令人亢奋。二楞简直是喜欢极了,兴奋极了,拥有一辆自行车,这是他梦寐以求心心念念的愿望,但又是上天摘星辰难上加难的梦想。没想到今天排长堂舅的一句话,就轻而易举地实现了,圆梦了,梦想成真了,他真是太激动了,激动地以致一夜恍惚,睡梦中都在骑自行车,真是日有所思,夜有所梦啊。

第二天骑着自行车去上学,一路喜不自禁,喜悦之情自不比细说,逢人点头微笑,偶尔有人问起,他便大大方方地说是排长堂舅借给他的。但是,刚骑进校门,迎面就遇到了一个老师模样的人,拦住他示意让他下车,二楞赶忙下车准备认错,因为学校规定校园内不得骑车,必须推行。还没容二楞张嘴解释,那位老师就接过车把说。你是哪个班的?你认得我吗?我骑车出去一下。二楞模模糊糊地记得这是个高中年级的老师,姓啥自己也说不清。胆小如鼠有些胆怯害怕的二楞连声说。认得,认得,我是初三四班的。那个老师没等二楞说完,就已经骑着自行车出校门走了。

二楞上课一直心不在焉,忐忑不安地惦记着自行车的事情,课间操时去找了,没见到那个老师也没见到自己的自行车。中午放学时又去找了,又没见到那个老师也没见到自己的自行车。晚上放学时又去找,还没见到那个老师也没见到自己的自行车。二楞真是楞了,不知道该怎么办了,在几个同学的帮助下打问找到了那个老师在学校的家里,家里人也说不知道去哪里了,到现在也没回来。

二楞两为其难,如果回家去,怕那个老师来了找不到人还车怎么办?如果不回去,又没处吃没处住的怎么办?吃的习惯了,可以不吃挨一夜,但住的怎么办,到哪里去住?有好心的住校同学劝他别回家今晚和他们在宿舍里挤一宿。但二楞深知自己平时没条件,不讲究卫生差,多少天都没洗脚了,而且由于一天要走好多里路,自己破旧的黄球鞋里面,经常是湿漉漉、稀溜溜地,脚就像在里面和泥呢,怎么好意思脱下臭鞋,把脏脚伸进同学的被窝里去呢?再说味道太大,他也不愿意惹同学会讨厌和嫌弃。等到晚上十点多,教室里自习的灯都熄了,还不见那个老师来,他只能难为情的跟着住校的同学到他们的宿舍里去借宿。为了避免尴尬和难堪,二楞借口上侧所(那时候还是旱厕,没有自来水)的机会,在墙角边的土堆里,燥干了臭哄哄、湿漉漉的脚,再把土放进去倒出来地把鞋子里面弄干燥,才到宿舍里赶紧偷偷地钻进了同学的被窝,就像做贼似的,生怕被他们看见和闻到什么。

这是二楞平生第一次在外过夜,虽然不踏实,但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,恍恍惚惚,朦朦胧胧地过了一夜,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再去找,还是没找到那个老师和自己的自行车,课间操的时候总算找到了,见到那个老师时他若无其事大大咧咧地说。昨晚喝醉了没回来,今早把车子放在门房边了,车钥匙在门房上。二楞闻讯飞也似的跑到门房却找不到自己的自行车,问门房里值班的人,他们出来一看也疑惑地说,怎么车钥匙在这里呢车子不见了?二楞赶忙又返回去再找那个老师,那个老师似乎还有些不相信,不高兴的样子,等他到门房一看一问也傻了眼,赶紧说。报警,赶快报警。

那个老师报了警,警察来问了情况备了案,还要问这问那地要他配合调查,害得他一天的课都没上成。晚上只好再步行回家,到家后没进自家家门,就先去排长堂舅家报信认错,一进门二楞就扑通地一声跪在地上,拉着哭腔对排长堂舅说。舅,我把自行车给弄丢了。排长堂舅耐着性子听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,然后叹一口气说。你就是个苦命的娃呀,没事,你先起来回家去,找着了就找着,找不着就算了。二楞听到排长堂舅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,反倒这样轻松大度地安慰自己,感动地他五体投地,赶紧接过话茬哭泣着说。怎么能算呢,一定要赔,就是现在赔不起,长大了也要赔给你,赔你一辆崭新的自行车。排长堂舅拉起他说。听天由命,顺其自然吧,先不说这些,也再不了想了,赶紧回去吃饭,吃完饭了学习去。

第二天一大早,二楞像住常一样去上学,到教室里坐下不久,就听班长喊大家,让全体男生赶快到操场集合,一个也不能少。一阵儿,全校男生集合齐备,体育老师发令让大家排好队依序出校门往外跑,但是大门没开,只能单排纵队全部从小门往外跑。跑了一圈折回来,大家都感到莫名其妙。

原来是昨天有个同学把自行车偷出去,往一个地方藏的时候,让一个老奶奶发现了,老奶奶看着有些不对劲就多问了两句,没想到这个做贼心虚的同学就被吓得拔腿而逃了。于是这个老奶奶向派出所反映了情况,正好早上那个老师也报了案,派出所就让那个老师连夜去辨认自行车,结果恰恰就是那个老师丢失的二楞的车子。同时根据老奶奶的描述,他们分析偷车子的大概就是县一中的学生。因此,今天一大早,派出所要求学校配合,就组织了一场辨认偷车贼的活动。可不巧的是,火眼金睛的老奶奶居然在几千人的学生中,没有辨认找出那个偷车贼,其实她根本就不可能在这其中找到偷车贼,因为偷车贼有较强的反侦察能力,在早上听到出乎寻常的紧急集合消息后,已经闻风而动,早早地溜之大吉。但当他刚跑到墙角准备越墙而走时,略高一筹早有防备已经埋伏在那里等待的警察就将其一举擒获。

他不是首次作案,而是惯偷累犯,而他作案的手段又极其巧妙和隐蔽,一般人是轻易觉察发现不了的。他用铅丝做了一个S型的钩子,一头挂在裤带上,一头钩在车后架上,这时后轮就会悬空,即使车锁不打开这样推着走,人们也难以发现。他已经用这样的方法偷了十几辆自行车,派出所到他们家里查获赃物时,除了已经卖掉的,还有四辆崭新的自行车放在那里。

两天后,公安局在学校召开公捕大会,让偷车贼在台上用二楞的那辆自行车模拟表演了偷车方法,最后警察用偷车的钩子把自行车挂在他的脖子上让游行示众。

自行车还到二楞手里时,已经快放学了,放学后二楞回去,就赶紧跑到排长堂舅家里,把车子还给了人家,说再也不借了,再也不骑自行车了。这辆自行车自然又被排长堂舅包裹起来挂在了墙上,后来,排长堂舅没骑过,别人也没借过,这辆自行车就一直这样挂在那面墙上,直到排长堂舅老死。

二楞把自行车还给排长堂舅后,又恢复了往日的步行上学,又恢复了行走小路,又恢复了走路读书两不误的状态,同时也省却了许多不必要的牵挂和纠葛,“两耳不闻窗外事,一心只读圣仙书”,最后“皇天不负有心人”,二楞竟然在中考中脱颖而出,以优异的成绩在全县名列前茅,考上了一所中等专业学校。学校毕业后,二楞当上了国家干部,而且大智若愚,仕途顺利,大器晚成,步步高升。

二楞是一个重情重义、知恩图报的人,虽然干大事了,做大官了,但是每次回家都不忘去探望年迈体弱、孤寡寂寞的排长堂舅,而且每次去都要伫立在那辆还挂在墙上的自行车前端详凝视良久。在排长堂舅弥留之际,二楞提出要用一口棺材换取这辆自行车,排长堂舅扑棱扑棱地翻翻眼睛,面带安详深情地看着二楞,用微弱的气息说。不用了,你拿走就是了。

排长堂舅无儿无女,是个典型的“五保户”,咽气后,本来应该公家出钱抬埋,但是二楞信守承诺,还是为他买了一口上好的柏木棺材为他安葬。当然,墙上的自行车最后也被他取下推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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